零度心情 发表于 2006-9-24 18:49:14

[09-24] [转帖]末班车上的爱情

[转帖]末班车上的爱情

那一年,青涩的樱花开遍了整个城市。

  那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,每天晚上10点50分,我都会准时从学校出来,一边背单词一边在站牌下等11点钟的520路末班车。

  我是个公认的好学生,功课拿第一,评优在榜首。只是没有人知道,一路从耀眼的光环中走来,其实我一点都不快乐,波澜不惊的日子里一切索然无味。

  然而,那个夜里,一朵樱花轻轻滑落在我眼前。我抬头,看见她樱花般动人的笑荡漾在随风飘拂的长发里。她拿着一枝洁白的樱花,在我摊开的英语课本上轻轻摇摆:不觉得闷吗?

  我喜欢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。虽说末班车的人已经非常稀少,但我还是喜欢坐在那个角落里,漠然地背我的单词,整个世界被薄薄的车窗隔在外面,又被空空的前排座椅隔在前面,我安心于我空落落的世界,无所谓悲喜。

  她坐在我的前排,一只手扶着座椅靠背,一只手拿着洁白的樱花,轻轻地摇轻轻地笑。风从前进中的车窗灌进来,扬起她长长的黑发随着馥郁的樱花一起飘到我面前。

  车里,除了司机,只有我和她。

  注意你好久了,每个晚上都在这里悄悄用功。她嫣然一笑,指指右边靠车门的座位:“我一直坐在那个位置,每次回头都可以看到你。”

  我讶然,每天晚上乘坐同一辆车,人还这么少,我竟然没有发现车里还有个美丽如许的女孩。

  她直直地看着我,我羞涩地低下了头,心跳得厉害。

  半路,她叫停了车,不容分说地拉起我的手下了车。

  不知道为什么,我竟然没有半点抗拒,随着她来到行道旁的樱花树下。

  她巧笑嫣然:“你真的不觉得闷吗?怎么像个书呆子一样?”

  我无奈地笑笑:“有什么办法,我有什么办法?”

  “当然有办法。”她站在我面前,狡猾地笑:“如果你追上我,我就告诉你解决的办法。”

  她开始跑,我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我对这样的游戏没有兴趣。拿着她刚才送我的樱花,我坐在路旁人家门前的台阶上。

  于是她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,风吹起她的裙裾,如同在我身边豁然盛开一朵洁白的樱花。

  她随手捡起一只被人扔在路旁的易拉罐。跳起来,她的白球鞋重重地压下去,易拉罐扁了,在路灯下微微颤栗。

  “它就是所有的不快乐!”她微微一笑说:“Let’s go!”

  我们开始在大街上疯狂地踢易拉罐,踢所有能踢的东西。我踢,我踢,我踢踢踢!把所有的不快乐都消灭掉……她快乐地叫喊着,我也开始跟着她,大声地叫,大声地笑起来。

  那些声控的路灯,被我们一路弄亮了一盏又一盏。

  快乐就这样无休止地在我年轻的生命里开始蔓延……

  之后的每天晚上她都会在末班车上等我,然后到了半路牵着我的手一起下车,然后一屁股坐在人家门前的台阶上,从她的包里拿出两瓶可乐,在满天的星光下两个易拉罐豪气地碰了又碰,或者她会淘气地不停地摇手中的可乐,趁我不备再对着我拉开拉环,可乐便喷了我满脸满身,于是我便在后面追她,她使劲在前面跑。我们的笑声震落了满树的樱花。

  我们牵着手,一边走一边踢那两只喝光的易拉罐。“不快乐”的可乐罐记载着我们所有快乐的记忆。

  她在另一所中学里上高三,她的梦想是考上艺术学院,可以一直跳舞跳到老。我笑她:“老了还会有人看你吗?”她浅浅地笑,对我说:“舞蹈着的灵魂都是美丽的。”

  我的家比她的家先到,每次她都坚持不让我送她,她说她的家就在下一站,慢慢走回去就好。我只好依她。我转身关门的时候,总会发现她浅浅的笑,我的嘴角也会不由地翘上去。

  我知道我的青春从此以后就有了生动的理由。

  七月,我们微笑着走进了各自的考场。

  高考过后,因为不用再去学校,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大老远的特意从家里半夜跑出去乘坐520路末班车,而且高考过后,我家就从城东搬到了城西。我们失去了联系。

  我终于耐不住,好几个白天一直往原来我家的下一站方向找下去。可是她到底住在哪里啊?从此以后,再也没有见过她,没有找到她。

  九月初,我要到北京上大学。再一次来到520路站牌下,但是最后的末班车里空空如也。我带着空落落的心情踏上北上的火车。

  我经常梦见她,梦见她在樱花树下轻轻地旋转,轻轻地飞舞,微风拂过,洁白的樱花纷纷落在她扬起的裙裾上,她就像天使一样笑着舞着,一直舞到我从梦中醒来。

  我伸出手来,抓住的只是惆怅的空气。

  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年,每次假期回家我都会在站牌下等深夜最后一趟520末班车,我循着520的站牌一站又一站地找下去,但是始终没有她的任何消息。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只是一颗偶尔滑过我年轻生命的流星,又或者是一年只开一次的樱花,花期一过,便了无痕迹。

  我抬起头,满街的樱花树在寥落的天空里只剩下了仅有的几片叶子,一些怀念,一种惆怅,随着风慢慢地消散开……

  大三的那年,我们学校的校庆,我握着女友的手坐在大礼堂观看校庆晚会。晚会的节目很精彩,邀请了很多兄弟大学文艺团体前来演出。

  女友很像她,这是我在众多追求我的女孩中选择她的惟一理由。当然她不会知道这些。她说冷,我伸出一只手握着她的一只手,她靠在我肩膀上嘴里嗑着瓜子,甜蜜而轻狂地笑。

  我把她从肩膀上轻轻移开,百无聊赖地看着舞台上换来换去的节目。

  突然有一个舞蹈吸引了我的目光,一个美丽的女孩穿着洁白的长裙翩然起舞,和她配舞的是一个白衣黑裤的英俊男孩,女孩轻轻地旋转轻轻地飘动,美丽得如同一朵瞬间盛开的洁白樱花。

  我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引——真的是她啊!

  我的心开始狂跳,无论多少年过去,她的美丽我依然历历在目,她是一朵烙在我心上的樱花刺青,永远保留着鲜活的颜色。

  我把女友打发走,独自一人到舞台化妆间去找她。我的心跳得厉害,等了这么久不知道她变了没有。但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。

  我像是突然被雷电击中,在电闪雷鸣中失去了知觉。在化妆间,我远远地看见他的舞伴——那个英俊的男孩正把一件外套关切地披在她身上,她扑到他的肩上,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分开。

  我的世界瞬间开始崩塌。是啊,我算什么呢?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。我算什么呢?我仓皇遁逃,遁逃出那个许多年来纠缠的梦。美丽的幻影,瞬间破灭。

  大四很快过去,我带着美丽而娇纵的女友回家。父母对她宠爱有加,我不置可否。对女友,我早已没了最初的激情。

  父母让我带女友回去看望还住在老家的伯父。整整四年了,我第一次回到原来的家,老房子墙上的爬山虎依然郁郁葱葱,只是一切已经物是人非。

  陪伯父伯母吃过晚饭,在那张老茶几下面,我突然看到一大沓信。年迈的伯父说:“这些信不知道是写给谁的,信封上只有地址没有收信人的名字,几乎每个星期一封,从来没有间断过。我也没有拆开过。”

  我颤抖着拆开信,是她!真的是她写给我的信!

  从上艺术学院开始,她就坚持每个星期给我写一封信。在第一封信里,她说她悄悄地抄下了我家的门牌号码,虽然不知道我的名字,但是她相信我一定能收到这些信。她还告诉我其实她并不住在我家的下一站,我回到家后,她还要在下一站转另一路末班车回家。接着的信里她向我说着她在大学里的欢乐和忧愁,她说有男生追她了,她说她的舞蹈获奖了,她说她的脚在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,她说她开始怀念那段樱花下的日子了……

  然后慢慢读到她说她开始想我了,她说她编排的舞蹈《樱花树下》得了奖,还作为文艺交流在北京一所大学的校庆里演出,她说在演出中她的脑子里满是我的影子,演出结束她终于忍不住扑在舞伴的肩上哭了很久……

 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原来她和我一样,一直在怀念着对方,只不过像几米的漫画一样,一个习惯向左走,一个习惯向右走。我习惯循着520站牌的路线一家家地找她,却不知道她的家并不在那一条线路上;她习惯一封封地给不知道名字的我写信,却不知道我已经搬了家而且从来不曾回去看过。

  在最后的一封信里,她说我们马上都要毕业了,她会在放假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晚上,在520路末班车上等我,如果她能够等得着……

  我转身问女友:“今天星期几?”正在向伯母展示她那条宝石项链的女友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:“星期天啊。怎么了?”

  我没有回答,心跳得很快:“现在几点?”

  “10点半。”

  我转身就跑。

  10点50分,我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学校外面的那个站牌下面。

  11点,520路末班车终于开来。

  我的心像要跳出我的身体。等了四年,美丽的故事终于要有完美的结局,就像几米的漫画那样,习惯向左走的她和习惯向右走的他终于在圆形的水池前相遇。我们——能那样相遇吗?

  我上了车,然而车厢里除了司机一个乘客都没有。我的心开始下沉,下沉,一直沉入无尽的海底。原来所有美丽的结局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想象而已,我终究错过了我一生中最初和最真的爱。

  我闭上眼睛,眼泪轻轻滑落。

  忽然,我听到车后有个声音依稀在叫喊。我蓦然回头,透过车窗,我看到她提着长长的裙裾,正气喘吁吁地跟在末班车的后面跑过来!

  透过微笑的泪眼,我看见——她经过的地方,美丽的樱花次第盛放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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